薰一

「开门…」
「孙翔...」
「孙翔…开门…」
周泽楷在门口喊了十五分钟了，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去物业拿钥匙的时候，门呲溜打开了一条小缝。
门后面的人一头蓬松的栗色头发，没睡醒睁不开的眼睛，四肢毫无生机。周泽楷皱了皱眉。
「你现在来干嘛…算了你自己忙活去吧，我睡了。」一边打着哈欠，一边又倒在床上。
周泽楷看了看表，也没理他。真的自顾自的开始做起了事情。
扫地，拖地，洗衣，刷碗。末了还把空荡荡的冰箱塞满了食材，虽然速食比较多。看了看干净的房间，周泽楷骤觉自己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友，脸上浮出了一个梨涡。也没急着叫醒床上的人，他拿出新鲜的食材，给煲了汤，炖了肉，炒了菜。
孙翔是闻着香味起来的，像是真的睡醒了，给了还在厨房忙活的周泽楷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。
「别闹…洗手吃饭。」周泽楷回头给了栗子头一个吻，浅浅说道。
四菜一汤，色香味俱全。周泽楷一直往上端，孙翔一直咽唾沫。等周泽楷好不容易坐下，孙翔发话。
「感谢周厨师不远千里送温暖，我孙某开动了。」说罢便真的吃了起来，那架势像饿了三天没吃饭。
周泽楷自是知道，小男友为了稿子怕是又没日没夜没饭的好几天，自己医院手术又多一直没来看他，天天打一个五分钟的电话互相确认对方死活。更有两天电话通了孙翔喂了一声，就直接给挂了。
「周泽楷，超好吃哎！你手艺又好了，你看你看，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让你学厨艺。」孙翔总是这样，只要和周泽楷有关，什么好都可以揽到自己身上。周泽楷也不恼，一边给他擦嘴一边嗯。

周泽楷自己也知道，他所有的真实的好，都是孙翔发掘出来的。
周泽楷刚认识孙翔的时候，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。和王杰希对唐昊第一印象就很好不同，周泽楷听到的孙翔，是一个狂傲自大，有一点点小本事就蹬鼻子上脸，家里背景大，所以在学校无法无天的人。周泽楷当时想，他一定不要和这样的人有瓜葛。所有人说你不好，那肯定你就有不好的地方吧。
就这样一年，他真的和孙翔没有关系。学校公寓二人寝，和他同屋的王杰希本来就不是碎嘴的人，所以更没怎么提起过孙翔。倒是周泽楷的名字，在唐昊与孙翔八卦时间中，总听唐昊提起。

第一次见面好像是大二开学初，王杰希去唐昊他们寝室不小心把钥匙落在那，一向仔细的周泽楷恰逢也没拿钥匙。而唐昊又和王杰希一起出去吃饭，只得麻烦在宿舍里的孙翔跑去送一趟。
九月的北京，还是把红薯放在地上烤烤就能吃的时候。穿越半个校区来到周泽楷宿舍楼前的孙翔，头发被汗打湿了一片。本想让学弟进来喝杯水的周泽楷，还没来得及开口，孙翔那边电话就响了。
「交交交，祖宗我今天就交，不吃不喝我也给你，放心吧。」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跑，末了好像想起什么，回头冲着周泽楷喊了句「你就是周泽楷吧，下次再见啦。」
周泽楷没大明白那个下次见是什么意思，不过他觉得孙翔这个人应该没有传闻中那么坏，因为他笑起来太好看了。

没一个月，周泽楷就知道这个下次见是什么情况了。心理犯罪比赛颁奖仪式，要求上一届第一给这一届第一颁奖合影，周泽楷作为往届冠军来到颁奖厅时，就看见穿着西装的孙翔一直冲他打招呼。「心理犯罪冠军得主孙翔。」主持人念完这个奖项时，台下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声音「他孙翔凭什么呀，课都不怎么去上…」「家里牛逼唄，不然哪能这么嚣张。」周泽楷倒是不信这些的，心理犯罪学比赛，这个奖项一直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具有含金量的奖，要是他孙翔只是家里牛逼，估计也就随便给个什么野鸡比赛得奖就行了，何至于拿这个奖。不过周泽楷嘛，心里想再多，也不会讲出来。倒是孙翔好像听到这些声音了，怔了下往台上走的步子，理了理栗色的头发，才往上走。
「骚包…」
「不然说人家有背景，全校唯一一个染色不板寸的人勒。」
周泽楷顺着看了看孙翔，在一群黑板寸里特别扎眼，这下周泽楷信了孙翔家里有背景了。
「头发…最好剪掉。」给他颁奖的时候，周泽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，这么说道。
「屁都不知道，给什么建议。还不如安安份份在背后骂我。」孙翔心里想。努了努嘴，孙翔难得是一句话没说。

「小孙高中的时候，见义勇为被劫匪在头上开了道大口子，不用头发遮太吓人了，学校知道情况允许的。栗子色好像是天生的，无论染多少次黑色盖不住。」晚上王杰希回来的时候，烧洗澡水的时候顺口给旁边晒衣服的周泽楷提了下。
提了下，不然今天不是王杰希拦着，他宝贝唐昊就要为了孙翔怒撕校草脸了。叭叭的给王杰希说孙翔这些事的时候，给他唐昊都要说哭了。
那事之后周泽楷对孙翔不知怎么起了一份保护欲，像小时候偷吃糖果的邻家男孩对他说「哥哥，只有你知道这个秘密，你不要告诉别人。」比那个更重的，是多了一份想要去感同身受的心情。
再后来在一起了，周泽楷知道了谣言的传头。外校有女大学生来给孙翔告白，孙翔宅的一比，根本不想恋爱。拒绝了好多次，可奈何女生一直穷追不舍，没得办法孙翔最后回了句「我家情况特殊，您真的配不上。」小姑娘可能是气到了吧，孙翔无脑的一句话，一传十十传百，就成了牛逼的家庭背景。「情况是特殊，九代单传，我不喜欢能和你好吗？」孙翔现在还这么想。

「周泽楷，楷皇，你想什么呢？」
「没…」说着周泽楷就上手扒拉着孙翔的头发，想看看那道疤浅点没。
「别看了别看了，再看能好还是怎么的。男人身上就要有点男人的象征，还是你因为这个不喜欢翔哥了。」孙翔嗔死了，这个要嗲不嗲带点小生气的语气，周泽楷真的太喜欢了。
「没…喜欢。」喜欢的不得了。
「哼，我看你最近工作还挺忙啊。」
「有点…」
「行吧，楷皇你好好挣大钱养我。」孙翔喜欢楷皇这个称呼，第一次听小护士背后偷偷叫的时候，他就乐开了花。

好啊，我赚大钱养你。我养你。
周泽楷大四的时候，孙翔大三的时候，他俩可是整个学校最风光的四人之二。王杰希拒绝厅级邀请去当记者，唐昊拒绝保研另寻出路，周泽楷拒绝留校选择求学…听起来还都是为了自己的出路谋划着。孙翔，申请退学被校导连骂。
孙翔那个时候已经很出名了，国家知名网站知名签约写手，小说轮番改电视剧电影，质量还都贼高。退学是因为想去学点写作技巧，校导实在舍不得这个好苗子，侦查能力实在太强了。要求他至少读完本科。周泽楷本身法医出身，考研却去考了皮肤科。倒不能说是从头学起，可也是要一点点开始。四个人被连环骂的时候，其实只有孙翔短时期内是能看到收益的，所以他其实没什么惧怕的。
「周泽楷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」
「他们都说我孙翔忘了初心，我才没有。」
「我写的每本小说，都想告诉所有人，天网恢恢，疏而不漏。」
「周泽楷你别害怕，你要是赚不了钱，翔哥养你。」
翔哥养你，周泽楷当时觉得好笑，亲了亲难得正经的孙翔，轻声说好。
「我多么低谷的时候你都没有离我而去，所有的努力其实都是为了你。」都是为了你，孙翔。

「楷皇，你到底是不是来陪我吃饭的。」孙翔看周泽楷老跑神，气鼓鼓的问。
「是，你多吃点。」周泽楷一边笑一边给孙翔盛汤。
孙翔看了会，真的觉着自己习惯了。
习惯了有周泽楷了。
他大二莫名其妙和周泽楷好上之后，第一个月就被周泽楷骂到哭。孙翔平时不写稿，一到截稿日没日没夜的写，不吃不喝不睡，还老抽烟。
周泽楷一开始不知道，唐昊也不知道。唐昊只是知道，孙翔一个月要回一次家。后来打电话漏了馅，周泽楷去宾馆看到双眼通红头发乱糟糟躺在床上的孙翔，身边全是废稿子，桌子上全是烟头的时候，他恨不得把孙翔抽一顿。但看见睡着的孙翔还喃喃喊着周泽楷的时候，他就只能给他盖上被子，熬点粥。
第二天孙翔醒后，看见周泽楷在宾馆里的时候，真的哭了。不是被骂，是所有想要尽力伪装的好突然在他面前因为现实，生拉硬扯血淋淋的撕出一道口子，他怕了。周泽楷只好一直拍着他，问他哭什么。
「周泽楷，我配不上你…」
「谁说的？」
「我不好，脾气暴，总是大吼大叫…」
「可爱」
「还总是沾沾自喜…」
「没关系」
「不好看，还不爱打理自己…」
「好看，我喜欢。」
「你太完美了，他们都说我孙翔不配。」
周泽楷这下听明白了，他认真的看着孙翔说「不管他们，我喜欢你。你最好，他们不配说你。」
「周泽楷，你说了好多话。」
「所以，我喜欢你啊。」周泽楷被孙翔逗笑了。
「以后截稿日我和你一起，不许这么抽烟了。」
以后截稿日，过去五年了，孙翔喝了五年周泽楷的粥，吃了五年周泽楷的饭，一个不在同一个餐厅吃两次饭的人，每次吃周泽楷的饭都喜上眉梢。
早就习惯了，两个人都是，习惯了也更爱了。
你看，我们风雨走过了五年，所有说我们不配的人，都被现实打了脸。今年我们两个会去苏黎世，那是我们第一次出去旅游的地方。不过这次不同，这次是去拿我们的结婚证明。

所有不喜欢的，讨厌的人，
没关系，
请你尽情诋毁我们的不堪，
只有这样，
我们才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向前，
不要害怕会让我们趴下，
无论在哪个方向，
我们都是彼此的四面八方，
所以随时可以倒下。